1.
我叫温蓉雅，现年二十八岁，方才于民政局门口签署完离婚协议书。
手中攥着那张薄薄的离婚证，我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。历经三年的婚姻，就此画上句号。
忆起三年前的自己，真想狠狠扇她几记耳光。
那时我刚从大学毕业，于一家广告公司从事文案工作。马厉国是我的大学同窗，追求了我两年。他家在乡村，父母皆是务农之人，家境欠佳。然而我觉着爱情能够战胜一切，便决然应允了他的求婚。
“雅雅，我家条件差，或许给不了你太多彩礼……”那日马厉国红着脸对我讲。
我当时还觉得他憨态可掬，主动挽住他的胳膊：“笨蛋，我要什么彩礼呀？我要的是你这个人，并非钱财。”
“那成婚之际，你能不能别跟家里提及彩礼之事？”
“当然行！”我不假思索便应承了。
于是，我成了那个“倒贴”的新娘。不但没索要彩礼，就连婚礼的费用都是我爸妈出了一半。我还天真地以为，这般的我会被马家视作珍宝般疼爱。
结果如何呢？
婚礼当日，马厉国的母亲李桂花就在亲戚跟前说：“这姑娘挺懂事，晓得我们家穷，一分彩礼都没要。”
旁边的一众亲戚顿时来了兴致：“哎呀，这么好商量的媳妇可不多见了！”
“没错没错，现今的女孩子哪个不要十万八万的彩礼？”
“厉国这是捡到宝贝了！”
听闻这些话语，我心里有些不舒坦，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展露笑容。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嘛。
可很快我就发觉，不顺心的事儿还在后头。
蜜月归来后，我和马厉国住进了他家的老房子。三室一厅，公公婆婆住一间房，我们住一间房，另外一间是给马厉国弟弟马建军预留的。
马建军比我们小三岁，还在读大学。每月的生活费都得家里给，还时常要买这买那的。
头一回吃晚饭时，李桂花就给我定下了规矩：“雅雅啊，往后家里的家务你多承担些。我年纪大了，干不动了。”
我点头道：“好的妈，理应如此。”
“还有啊，厉国的工资你别管，交给我来掌管。你的工资嘛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，“就当作补贴家用吧。”
什么？我的工资也要交给她？
我怔了一下，望向马厉国。他正低头扒拉着饭，当作没听见。
“妈，我认为工资的事儿……”
“怎么？你不乐意啊？”李桂花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，“我儿子娶你回来可是一分彩礼都没拿，你连这点贡献都不愿做？”
马厉国终于抬起头了，却不是帮我说话，而是小声地说：“雅雅，就听我妈的吧。反正我们也花不了多少钱。”
我心里一阵寒意袭来。
那一刻我才明白，没要彩礼并非是我的善良，而是我给了他们拿捏我的把柄。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我咬着牙应许了。自那天起，我每月那五千块的薪资，得交给李桂花四千五。
余下的五百块，还得拿去购置生活用品以及我自己的日常用品。
而马厉国的工资，完全不用往家里交一分。
更过分之处在于，李桂花时常当着外人的面讲：“我这个儿媳妇呀，可真是贴心，一分彩礼没要不说，还主动补贴家用。不像某些人家的儿媳妇，要了彩礼还这要那的。”
每次听到这话，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。
我开始懊悔了。后悔当初为何那般冲动，后悔为何没听妈妈的话要彩礼。
妈妈当时就对我说：“雅雅，彩礼并非是卖女儿，而是一种态度。一个连彩礼都不愿给的男人和家庭，怎会真心疼你？”
我当时还反驳她思想陈旧。如今想来，真是年少不懂事。
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，马建军每次回家，都摆着一副大爷的姿态。衣服随意乱丢，碗筷也不收拾，还常常熬夜打游戏。
有一回他把我新买的化妆品弄碎了，我忍不住说了他几句。
结果李桂花立刻护着他：“雅雅，建军还是个孩子，你计较啥？再者说，他是你小叔子，你这个当嫂子的不该让着点吗？”
“可是妈，那是我花钱买的......”
“你花钱？你现在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家的钱？”李桂花的声音愈发大了，“你个没带一分彩礼进家门的人，还好意思跟我儿子计较？”
没带一分彩礼进家门。
这句话如钉子般扎在我心里，每日都在提醒我，我在这个家里是何等卑微。
2.
结婚满一年之际，我有了身孕。
那时我满心欢喜，心想有了宝宝，或许状况能有所改善。起码婆婆会因着孙子对我更和善些吧？
然而现实又一次狠狠打击了我。
怀孕三个月时，我开始出现妊娠反应，频繁恶心呕吐，根本无法操持家务。
李桂花不但没有体谅我，反倒愈发不耐烦：“不过是怀个孕罢了，又没生病，瞎矫情啥？我当年怀马厉国的时候，还得下地干活呢！”
我躺在床上，听见她在客厅与邻居交谈：“真不晓得这个儿媳妇怎么回事，怀个孕就跟要了命似的。如今的年轻人啊，真是越发娇气了。”
“是啊，我们那个时候哪有这么多事儿。”
“就是啊，况且她还是不要彩礼进的门，我还以为多懂事呢，结果这般模样。”
我用力咬着嘴唇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。
马厉国呢？他忙着加班挣钱，根本无暇顾及我。偶尔回来看我脸色不佳，也只是平淡地说一句：“多喝点水，好好休息。”
随后转身就去和他妈妈聊天了。
有一回我实在难以忍受，半夜吐得厉害，想让马厉国陪我去医院瞧瞧。
“这么晚了，医院也没几个大夫啊。”他翻了个身，“你忍忍，明天再说。”
“厉国，我真的特别难受......”
“雅雅，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？我明天还要上班呢！”
我完全呆住了。
原来在他眼中，我只是在无理取闹。
第二天清晨，我独自去了医院。医生说我的状况需要留意休息，不能过于劳累。
我把医生的话告知了李桂花，期望她能明白。
结果她撇嘴道：“医生就会夸大其词，赚你们的钱。我生了两个儿子，哪次不是该干啥干啥？”
“可是医生说......”
“医生说啥？医生又没给你生过孩子！”李桂花不耐烦地摆摆手，“行了行了，别找理由了。家里这么多活儿，总不能都让我一个老太太干吧？”
我无话可说。
怀孕五个月的时候，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看清这家人的事情。
那天我正在厨房洗碗，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。我吓得不轻，赶忙喊马厉国送我去医院。
可马厉国正在和朋友打游戏，听到我的喊声很是不耐烦：“等等，这局快打完了。”
“厉国，我真的疼得厉害......”我捂着肚子，额头都冒出了汗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马上就好！”
我在那儿等了二十分钟，他才打完游戏。
到了医院，医生说是先兆流产，需要立刻保胎。当时我吓得腿都软了，马厉国倒是比我还紧张。
“医生，孩子不会有问题吧？”
“现在情况稳定了，但是孕妇需要绝对卧床休息，不能干重活。”
马厉国连连点头：“好的好的，我们一定注意。”
可回到家，李桂花听闻情况，第一句话就是：“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要是孩子没了可咋整？
就好像全是我的过错那般。
更气人的是，隔天她就开始嘟囔：“如今雅雅没法做家务，家里的活儿全落到我身上了。我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啊！”
她这么一说，马厉国也跟着数落我：“雅雅，你能不能稍微做点事儿？妈一个人累得够呛。”
“但医生说我必须绝对卧床……”
“那也不能啥都不干呀！洗个碗总行吧？”
我真的彻底绝望了。
在这个家里，我永远都是错的。怀孕了不能做家务就是我太矫情，出了事就是我不小心，要休息就是我偷懒。
而那句“没要彩礼”好似一道束缚咒，时刻都在提醒我，我没资格去要求任何东西。
怀孕七个月的时候，马建军领了个女朋友回家。
那女孩叫小慧，模样挺俊俏的。李桂花见了小慧，那叫一个欢喜，拉着人家的手问长问短。
“小慧啊，路上累不累呀？快坐下快坐下！”
“建军，你咋也不提前说一声呢？我好做些准备呀！”
接着李桂花扭头冲我喊：“雅雅，快去给小慧倒杯水！再洗些水果！”
我挺着个大肚子，缓缓走到厨房。小慧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嫂子，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你是客人！”李桂花赶忙阻拦，“雅雅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闲着也是闲着？
我怀着身孕，每天还得做家务，洗衣做饭，照料一家老小，这能叫闲着？
吃饭的时候，李桂花对小慧各种关怀：“小慧啊，多吃点，瞧你这么瘦。建军平常有没有照顾好你呀？”
“阿姨，他对我挺好的。”小慧甜甜地笑着。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对了，你们啥时候结婚呀？”
马建军脸红了：“妈，还早着呢。”
“啥早不早的？你们也交往快一年了吧？趁我还年轻，能帮你们带孩子！”
然后李桂花转头瞅了我一眼，意味深长地说：“不过结婚的时候，该要的彩礼还是得要的。这是规矩，不能破。”
我的手紧紧攥着筷子，指关节都泛白了。
敢情对别人就是规矩，对我就得倒贴？
小慧有点尴尬，偷偷瞥了我一眼。我强挤出个笑容，装作没听见。
晚上马厉国回房间时，我忍不住问他：“你妈刚才那话啥意思？”
“啥啥意思？”马厉国装傻。
“关于彩礼的事儿。”
马厉国沉默了一阵，然后说：“雅雅，那是建军的事儿，跟咱有啥关系？”
“可你妈明显就是在说我！”
“你想多了吧？我妈就是顺口一说。”
我望着他，突然感觉很陌生。这还是当初追了我两年，说要给我一辈子幸福的那个男人吗？
3.
孩子降临人世后，状况愈发糟糕起来。
我诞下一个闺女，给她取名为琳琳。这小家伙粉粉嫩嫩的，格外惹人喜爱。
然而李桂花瞧见是女孩的那一瞬间，脸色当即沉了下来。
“怎么会是个丫头？”她嘀咕着，“我还以为会是个男孩呢。”
马厉国倒是满心欢喜，抱着女儿爱不释手：“妈，女儿也很棒呀，您瞧多可爱。”
“可爱有啥用？女儿可是赔钱货，早晚得嫁人。”李桂花摆了摆手，“算了算了，既然生出来了。下次再生个儿子吧。”
下次？我如今连这一回都快支撑不下去了，还下次？
坐月子期间，李桂花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了。
按常理讲，婆婆理应照料坐月子的儿媳妇。可李桂花不但不照顾我，还让我自己带孩子。
“我又不是没带过孩子，你自己看着弄就行。”她理直气壮地讲，“况且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，哪有那么多讲究？”
琳琳夜里常常哭闹，我得起来喂奶换尿布，根本没法睡好觉。白天还要做家务，整个人都快累瘫了。
马厉国呢？他说小孩子哭声吵，干脆搬到客厅睡沙发去了。
有一回我实在太累了，让他帮忙带一会儿孩子，好让我睡一觉。
“我明天还要上班呢，晚上总得休息好吧？”他一脸不情愿，“再说了，我一个大男人，哪会带孩子？”
“可我也很累啊......”
“你在家又不用上班，累啥累？”
我真想大哭一场。
更令我心寒的是，马建军和小慧订婚了。
李桂花忙着筹备订婚宴，还要给小慧买金首饰。
“建军啊，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，妈可不能亏待了小慧。”李桂花拿出存折，“这里有两万块，你拿去买三金。”
两万块！我辛辛苦苦上交的工资，就这么拿去给小慧买首饰了！
而我当初结婚的时候，别说三金了，连个像样的戒指都没有。
马厉国见我脸色不好，小声劝我：“雅雅，你别想太多。建军是我弟弟，我们当哥嫂的总得有所表示。”
“那我当初呢？我也是你老婆，你表示了吗？”
马厉国被我问得无言以对。
订婚那天，我抱着琳琳参加了仪式。看着小慧手上金光闪闪的首饰，我心里百感交集。
宴席上，李桂花又开始了她的一番说辞。
“各位亲朋好友，今天是我小儿子建军的大喜日子！小慧这孩子懂事，知书达理，我们家能娶到她真是福气！”
接着她话锋一转：“不像有些人，啥都不要就进了门，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！”
虽说她没指名道姓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在说谁。
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小慧有些尴尬，过来跟我搭话：“嫂子，琳琳真可爱。”
我勉强挤出笑容：“谢谢。”
“嫂子，你别往心里去。阿姨她...”
“没事。”我打断了她，“我明白。”
明白什么呢？明白她们把我视作反面典型吗？
那晚回到家中，我终究按捺不住了。
“马厉国，咱俩聊聊吧。”
“聊啥？”他正逗着女儿玩耍。
“聊聊我们的婚姻。”
马厉国停下手中动作，望向我：“你想说啥？”
“我想问你，你觉得咱们现在这般过日子快乐吗？”
“还凑合吧。”他随意地回应。
“还凑合？”我苦笑着，“马厉国，你凭良心讲，你觉得我在这个家过得舒心吗？”
马厉国陷入了沉默。
“从结婚到如今，你妈没给过我一天好脸色。我干啥都是错，说啥都是做作。”我的声音微微发颤，“而你呢？你从不站在我这边，始终向着你妈。”
“雅雅，我妈她就那脾气，你别跟她计较。”
“那你呢？你的脾气呢？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，“马厉国，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追我的吗？你说要给我幸福，要疼我一辈子。现在呢？”
马厉国躲开了我的目光：“人总归是要长大的，不能总活在浪漫之中。”
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结了婚就不用疼老婆了？”
“我没有不疼你……”
“你疼我？”我讥讽地笑，“怀孕时你让我做家务，生病时你不陪我去医院，坐月子时你搬出去睡。这就是你所谓的疼？”
马厉国被我说得无言以对。
“还有你妈，天天拿没要彩礼的事数落我。我是你老婆，不是你家保姆！我不要彩礼是因为我爱你，不是因为我欠你家的！”
我越说越激动，泪水也流了下来。
“雅雅，你冷静点……”
“我很冷静！”我抹掉眼泪，“马厉国，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要是重新来一回，你还会娶我吗？”
马厉国愣住了。
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。
那一刻，我的心彻底凉透了。
4.
次日清晨，我做了个决定。
我打算离婚。
这念头一冒出来，便似野草般肆意疯长。我猛地发觉，我才二十八岁，还有漫长人生要走，何苦在此耗费光阴？
我开始暗自谋划。
首先，我得重新找份工作。自打怀孕后，我就辞职在家了。如今要离婚，必定得有经济基础。
趁李桂花带琳琳出去散步之际，我悄悄在网上投简历。
很快就有几家公司回复，约我去面试。
我撒了个谎，称要去看医生，实则是去面试。
第一家公司就相中了我，给出的薪资比之前高一千块。我当场就签了合同，约定一个月后入职。
回家途中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仿若已瞧见自由的曙光。
然而事情远比我预想的复杂。
那晚，马厉国突然对我说：“雅雅，我妈说要不咱们再要个孩子吧。”
“啥？”我怀疑自己听错。
“我妈说琳琳一个人太孤单，再要个儿子作伴。”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。
“马厉国，琳琳才六个月大，你就想要二胎？”
“也不着急，等琳琳一岁多再说。”他一脸理所当然，“况且我妈年纪大了，能帮忙带孩子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帮忙带孩子？她何时帮过忙？
“我不同意。”我直接回绝。
马厉国愣了下：“为啥？”
“没为啥，我就是不想要。”
“雅雅，你别任性。我们家就我和建军两个儿子，传宗接代这事不能马虎。”
传宗接代？我真是服了。
“马厉国，现在啥年代了，你还传宗接代？”
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，不能破。”
“那你们马家的规矩是不是太多了？”我冷笑，“该要彩礼时说不破规矩，该要二胎时也说不能破规矩。啥时候轮到为我考虑一下？”
马厉国被我说得有些恼怒：“雅雅，你咋变得这么难沟通？以前你可不是这样。”
以前的我确实并非如此。以前的我傻，以前的我天真，以前的我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。
但现在的我清醒了。
“马厉国，我们离婚吧。”我突然说道。
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。马厉国以为自己听错，李桂花也从厨房里探出头。
“你说啥？”马厉国瞪大双眼。
“我说，我们离婚吧。”我平静地又说了一遍。
李桂花立刻冲过来：“离婚？你凭啥要离婚？”
“因为我过得不快乐。”
“不快乐？”李桂花声音提高八度，“你有吃有喝有住，哪不快乐了？”
“妈，你觉得我在这个家快乐吗？”我看着她，“从我进门第一天起，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。我做啥都是错，说啥都是矫情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确实矫情！”李桂花满脸理直气壮，“如今的年轻人就是太娇弱，吃不得半点苦。”
“吃苦？”我不禁发笑，“我每月上缴四千五的薪水这能叫吃苦吗？我怀着身孕还得操持家务这算吃苦吗？我坐月子还得自己带孩子这也叫吃苦吗？”
李桂花被我驳得无言以对。
马厉国在一旁劝解：“雅雅，你冷静些。有啥矛盾咱慢慢解决，离婚太偏激了。”
“没啥可解决的。”我摇了摇头，“马厉国，我们已然没了感情。”
“怎么会没感情呢？我们还有女儿呀！”
“正因为有女儿，我才要离婚。”我瞅了一眼在摇篮里安睡的琳琳，“我不愿她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。”
“啥环境？我们给她的环境不好吗？”李桂花急了，“有爷爷奶奶疼，有爸爸妈妈爱，这样的环境哪点不好了？”
“有爱？”我苦笑着，“妈，自琳琳出生到现在，你抱过她几回？”
李桂花被我问得呆住了。
的确，因琳琳是女孩，李桂花从未用心带过她。每次琳琳哭了，她就推给我：“孩子要吃奶了，你去哄哄。”
“再者说，你们不是一直讲女儿是赔钱货吗？既然是赔钱货，我带走不正好？”我的言辞愈发犀利，“省得在你们眼里看着碍事儿。”
客厅里的氛围尴尬至极。
马厉国想要拉住我：“雅雅，你别讲气话。我们好好聊聊，啥问题都能解决。”
“没啥好聊的。”我甩开他的手，“马厉国，我们的感情已消逝。从我怀孕时你让我做家务起，从我生病时你拒绝陪我去医院起，从你每次都偏袒你妈起，我们的感情就已没了。”
“可我们有婚姻，有孩子……”
“那些都是束缚，并非感情。”
我说完这话，转身回了房间。
身后传来李桂花的咒骂声：“什么玩意儿！没要一分彩礼就进门，现在还想离婚！真是白眼狼！”
我关上房门，靠在门后，眼泪终究流了下来。
不是难过，是解脱。
5.
我的离婚打算进展得颇为顺遂。
次日，我便去寻了律师，询问离婚的相关流程。
律师是位中年女性，姓王。她听完我的状况后，满怀同情地讲：“姑娘，你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。好多女性在婚姻里迷失了自我，好在你醒悟得不算太迟。”
“王律师，我想争取女儿的抚养权。”
“这有点难度。”王律师如实相告，“依照法律，两周岁以下的孩子通常判给母亲。但要是男方能证明母亲没有抚养能力，也有判给父亲的可能。”
“啥叫没有抚养能力？”
“像没有固定收入、没有住处之类的。”
我心里一紧。的确，离婚后我既没房子住，又刚找到工作，经济基础不太稳固。
“不过你也别太忧心。”王律师宽慰我，“毕竟孩子还在哺乳期，法院会优先考虑母亲的。”
我点点头，心里略微安稳了些。
回到家后，我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。
三年的婚姻，我的东西少得可怜。几件衣物，一些化妆品，还有一些纪念品。
其他的物件，包括家具、电器，全都是马家的。我来的时候没带什么，离开时自然也带不走什么。
马厉国瞧见我在收拾东西，终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。
“雅雅，你真要离婚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可我们还有感情啊......”
我停下手中动作，望着他：“马厉国，你觉得我们还有感情吗？”
“当然有！我们是夫妻，怎会没感情？”
“那你说说，你爱我什么？”
马厉国愣住了。
“我爱你......”他思索许久，“我爱你的温柔，爱你的善良......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......”他挠挠头，“反正就是爱你呗。”
我失望地摇摇头。
这就是他的爱？说不出具体缘由，拿不出实际行动，只是一句空洞的“爱你”？
“马厉国，要是你真的爱我，就不会让我在这个家受委屈。”我收拾好最后一件衣服，“要是你真的爱我，就不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选择逃避。”
“我没有逃避......”
“你没有？”我冷笑，“我怀孕时你逃避，我生病时你逃避，我被你妈刁难时你也逃避。马厉国，你从没为我挺身而出过，一次都没有。”
马厉国被我说得无言以对。
这时李桂花又出现了。
“雅雅，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。”她的语气难得温和了些，“但离婚这事，你可得想清楚了。”
“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。”
“你一个女人，带着孩子，以后怎么生活？”李桂花苦口婆心地劝，“再说了，琳琳也需要完整的家庭。”
“完整的家庭？”我嘲讽地笑了，“妈，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完整的家庭吗？”
“怎么不完整？”有爹有娘，还有爷爷奶奶，这难道不算完整吗？
那仅仅是表面上呈现出的完整罢了。我摇了摇头，真正的完整，是家庭成员间存有爱且饱含尊重。在这个家里，我可曾感受过这些呢？
李桂花被我问得哑口无言。
再者说了，如今是什么时代？单亲妈妈又怎样呢？总归比待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里要好得多。
我抱起琳琳，轻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：“琳琳，妈妈会给你更优质的生活。”
李桂花见我态度坚定，最终着急了。
“雅雅，你别这么任性！离婚对谁都没益处！”
“对我有益处。”我平静地讲道，“我会再度寻得属于自己的人生。”
“什么自己的人生？你当下的人生不好吗？”
“不好。”我毫不迟疑地回应，“这三年来，我活得如同一个保姆，好似一个生育工具，唯独不像我自己。”
“你这话讲得太过分了！”李桂花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，“我们家哪点亏待你了？”
“妈，我不想再就这些进行争论了。”我疲惫地说道，“反正我的决定不会更改。”
说完，我抱着琳琳离开了房间。
在客厅里，我瞧见了马建军和小慧。他们听到了我们的争执，脸上皆是尴尬的神情。
“嫂子......”小慧欲言又止，却被我打断了。
“你们的订婚礼金以及三金的钱，是我上交的工资。”我看向他们，“记好这份人情。”
小慧的脸瞬间红了。
马建军有些恼怒：“嫂子，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“没别的意思，只是提醒你们一下罢了。”我抱着琳琳朝门口走去，“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我为何要离婚，你们心里明白就行。”
说完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所房子。
身后传来李桂花的叫骂声，但我已然不在意了。
我终于获得自由了。
6.
从马家离开后，我暂且住进了妈妈家。
妈妈瞧见我抱着琳琳回来，先是面露惊色，而后便是满心疼惜。
“雅雅，出啥事儿了？”
我把这三年遭受的委屈全都说给了妈妈听。妈妈听完，眼眶都红了。
“我那傻闺女，你咋不早点回来？”
“我本以为自己能撑下去……”
“撑啥？撑着让人欺负吗？”妈妈抱紧我，“妈当初就跟你讲过，不要彩礼的婚姻不会被珍视的。”
“妈，您别说了。我现在晓得错了。”
“晓得错了就好。”妈妈拭去我的泪水，“以后你就带着琳琳在家住，妈养你们。”
“不行，我不能总麻烦您。”我摇了摇头，“我已经找到工作了，一个月后就能去上班。”
“那就更好了。”妈妈开心地说，“我闺女有本事，肯定能比以前过得更舒坦。”
第二天，马厉国就找上门来了。
他模样很是疲惫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，看样子一夜没睡。
“雅雅，你跟我回家吧。”他一见面就说道。
“回家？”我嘲讽地笑了笑，“马厉国，那儿从来都不是我的家。”
“怎么不是？我们结了婚，那就是你的家！”
“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，可不意味着我在那儿就有在家的感受。”我抱着琳琳，“马厉国，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。”
“雅雅，我知道错了。”马厉国的声音有些发颤，“我以后会对你好的，我会站在你这边的。”
“现在说这些太晚了。”
“不晚！真的不晚！”马厉国着急了，“雅雅，给我个机会行不行？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“重新开始？”我看着他，“马厉国，要是我现在跟你回去，你能保证你妈不会再为难我吗？”
马厉国愣住了。
“你能保证你以后永远站在我这边吗？”
马厉国还是说不出话。
“你瞧，你啥都保证不了。”我失望地摇着头，“马厉国，你根本就没有改变的决心。”
“不是的，我……”
“你啥？你舍不得你妈？”我打断了他，“马厉国，你永远都是个妈宝男。你永远都不可能为了老婆去违背你妈的意思。”
马厉国被说得脸涨得通红。
“雅雅，你别这么肯定……”
“我说得还不肯定吗？”我冷笑，“你告诉我，这三年来，你有哪一回为了我跟你妈吵过架？”
马厉国哑口无言。
“没有，一回都没有。”我接着说，“马厉国，在你心里，我永远都排在你妈后面。既然如此，我们还结啥婚？”
“雅雅，你这么想不对……”
“我怎么想不重要，关键是你怎么做。”我站起身，“马厉国，我们离婚吧。这对咱俩都好。”
马厉国还想说啥，被我妈妈赶了出去。
“你给我滚出去！”妈妈指向门口，质问道：“我女儿受了三年的委屈，你现在才晓得错了？晚啦！”
马厉国离开后，我反倒舒了一口气。
起码，他没强行要求我回去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马家的人依次前来劝我。
先是马建军和小慧。他们讲马厉国这几天茶饭不思，整个人都消瘦憔悴了。
“嫂子，厉国哥真的知错了。”小慧诚挚地说，“你就宽恕他一回吧。”
“小慧，你觉得我应当原谅他吗？”我反问道。
小慧愣了一下：“我……”
“要是换成你，你会原谅吗？”
小慧思索了一番，如实摇了摇头。
接着是马厉国的爸爸，马大力。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，平常很少讲话。
“雅雅，我晓得这些年你受委屈了。”他带着些愧疚说道，“你妈妈她就是那个性子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爸，不是往不往心里去的事儿。”我叹了口气，“是我们确实不合适。”
“怎么会不合适？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嘛？”
“表面看上去挺好，实际上早已破绽百出了。”
马大力沉默了片刻，然后说：“雅雅，你再思量思量吧。离婚对琳琳不好。”
“爸，我知道你是为琳琳好。但我觉得，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更大。”
最后来的是李桂花。
她一改先前的强硬姿态，一进门就开始掉眼泪。
“雅雅，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。”她哭着说，“你原谅我这一回，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看着她哭，我心里毫无波澜。
“妈，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和好的可能吗？”我平静地问。
“当然有可能！我们可是一家人啊！”
“一家人？”我苦笑着，“妈，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家人过。”
“怎么没有？我……”
“你啥时候把我当成一家人了？”我打断了她，“从你头一回说我没要彩礼起，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位置了。”
李桂花被我说得无言以对。
“妈，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两天形成的，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化解的。”我摇了摇头，“我们的三观不一样，生活方式也不同，根本没法和谐共处。”
“可是你们已经结婚了，还有孩子了……”
“正因为有孩子，我才不能再继续这样的生活。”我看了一眼在妈妈怀里睡觉的琳琳，“我不想让她从小就看到父母吵架，不想让她觉得婚姻就是这般模样。”
李桂花还想说些什么，但瞧见我坚决的态度，最终还是作罢了。
“雅雅，你真的不回来了吗？”
“不回来了。”我毫不犹豫地回应，“妈，我们离婚吧。好聚好散。”
李桂花哭着离开了。
望着她的背影，我心里很平静。
我明白，我的决定是正确的。
7.
离婚手续办得挺顺畅。
马厉国虽说不情愿，可也没过多纠缠。或许他也清楚，我俩之间确实没啥可挽回的了。
在民政局签字时，马厉国忽然问我：“雅雅，你后悔过没？”
“后悔啥？”
“后悔嫁给我。”
我思索了下，认真答道：“我后悔的不是嫁给你，而是没早点认清现实。”
马厉国苦笑着：“或许咱俩真不合适。”
“或许是吧。”
关于琳琳的抚养权，我俩没起争执。马厉国主动放弃了，他讲：“我一个大男人，不知咋带孩子。还是跟着你好些。”
我有点意外，却也挺感激。
“抚养费我会按时给。”马厉国说，“每月一千块，你看够不？”
“够了。”其实一千块真不算多，但我不想跟他争这些。
走出民政局那一刻，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堂了。
我自由了，是真自由了。
一个月后，我正式开始上班。
新公司环境不错，同事们也很和善。更关键的是，我的能力获认可了，老板很看重我。
因要上班，我把琳琳送到附近托儿所。虽说有点不舍，但为给她更好生活，我得努力工作。
妈妈帮我照顾孩子，我白天上班，晚上回来陪琳琳。这样的生活虽忙，却很充实。
最重要的是，我重新找回自我了。
在马家时，我每天活得谨小慎微，生怕做错啥事被指责。现在不同了，我能按自己意愿生活，能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工作上，我更专注了。没了家庭拖累，我能全身心投入工作。很快，我就得到升职加薪机会。
老板找我谈话时讲：“小温，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员工。工作能力强，态度还好，公司打算提拔你当部门主管。”
“谢谢老板信任！”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。
“不过有个条件。”老板笑着说，“以后可能常出差，你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问题！”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
当天晚上，我抱着琳琳在房间转圈。
“琳琳，妈妈升职了！以后咱生活会越来越好！”
琳琳咯咯笑着，好像能听懂我话似的。
就在我以为生活越来越顺时，马厉国又出现了。
那天上班，我在公司楼下见到他。他靠在车旁，看样子等了好久。
“雅雅，咱聊聊。”
“聊啥？咱俩已离婚了。”
“我想复婚。”马厉国直接表明来意。
我有点意外：“复婚？”
“对。这几个月，我想了好多。我发现我离不开你，离不开琳琳。”
“马厉国，咱俩已结束了。”
“没结束！”马厉国声音有点激动，“雅雅，咱俩之间感情还在。”只要我们乐意付出努力，必定能够重新开启新的篇章。
“感情？”我轻蔑地笑，“马厉国，我们从未拥有过真挚的感情，有的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冲动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！我爱你，真心实意地爱你！”
“你爱我哪方面？”我反问道，“爱我的温顺听话？爱我的不辞辛劳？还是爱我不要聘礼？”
马厉国被我问得无言以对。
“马厉国，你压根不晓得什么是爱。”我摇了摇头，“在你眼中，我不过是个免费的保姆和生育机器。”
“不是的，我……”
“你怎样？”我打断了他，“你若真的爱我，就不会让我在你家遭受委屈。你若真的爱我，就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我。”
马厉国低下了脑袋。
“况且，如今我过得挺不错。”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，“我有自己的工作，自己的生活，我很知足。”
“可是琳琳需要一个完整的家……”
“琳琳需要的是爱，而非所谓的完整。”我望着他，“马厉国，你觉得我们重新在一起，就能给琳琳更多的爱吗？”
马厉国陷入了沉默。
“我们之间已然没有爱了，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痛苦。”我最后说道，“马厉国，放手吧。这对我们都有益处。”
说完，我转身离去。
身后传来马厉国的声音：“雅雅，我会等你的！”
我没有回头。
有些路，一旦走过，就再也无法返回。
8.
生活持续向前迈进，我愈发适应单身母亲这个身份。
工作方面，我展现得极为出色。新的岗位给予我更多挑战与机遇，我的收入也稳定增长。
琳琳在托儿所过得十分快乐，每天回家都会跟我讲述一天的所见所闻。她健康活泼，聪慧可爱，是我最大的自豪。
有时我会思索，倘若当初没有离婚，如今会是怎样的情形？
或许我仍在马家充当免费保姆，每日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人脸色。或许琳琳已有了弟弟，而我还因生男孩的事遭受指责。
不，我并不后悔。
这个周末，我带琳琳去公园游玩。琳琳现已一岁多，会走路了，喜爱四处奔跑。
在公园里，我碰到了以前的同事小刘。
“雅雅？真的是你呀！”小刘很惊喜，“我听说你离婚了？”
“没错。”我坦然承认。
“哎呀，你怎么想不明白呢？”小刘满脸惋惜，“好好的家庭，说散就散了。”
“没什么想不明白的。”我微笑着讲，“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。”
“可你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啊？而且以后再找对象也不容易......”
“辛苦是辛苦点，但很充实。”我打断她，“至于再找对象，我现在没这个打算。”
小刘还想说什么，被我转移了话题。
实际上这样的对话我经历过许多回。好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何要离婚，觉得我是在瞎折腾。
但我清楚，只有我自己晓得那种生活有多压抑。
晚上回到家，妈妈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。
“雅雅，妈妈感觉你瘦了。”
“没瘦，是精神变好了。”我笑着说，“妈，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开心多了？”
妈妈仔细端详我，点点头：“确实，你现在眼睛里有光亮了。”
是的，有光亮了。
在马家的那三年，我的眼睛里没有光亮。每日都是压抑与委屈，整个人都是黯淡的。
现在不同了。虽说累一点，但我活得很真实，很有价值感。
“妈，谢谢你一直支持我。”我抱住妈妈。
“傻孩子，妈妈当然要支持你。”妈妈拍拍我的背，“只要你过得开心，一切都值得。”
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，意外降临了。
那天是周五晚上，我刚下班回家，就瞧见马厉国坐在我家门口。
他模样很憔悴，好似等了许久。
“雅雅，我想见见琳琳。”他开门见山地说道。
“琳琳在睡觉。”我看了看时间，“而且这么晚了，你明天再来吧。”
“我明天要出差，下周才能回来。”马厉国站起身，“就让我看一眼好吗？我是她爸爸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让他进了屋。
琳琳确实在睡觉，小脸红扑扑的，睡得很香。
马厉国站在摇篮旁，眼睛有些发红。
“她长大了好多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“是的，小孩子长得快。”雅雅，我想提高抚养费。马厉国忽然讲，一千块太少啦，我想改成两千。
我有点诧异：为何呀？
我身为她爸，理应承担更多责任。马厉国望着琳琳，而且我听闻你升职了，工作超忙的。要是钱再多些，你就能请更出色的保姆。
多谢，不过不用。我回绝了，我们当下过得挺好。
雅雅，你别这么执拗。马厉国看着我，我晓得你恨我，可琳琳是无辜的。
我没恨你。我平静地讲，我们只是不合适罢了。
马厉国沉默了一阵，接着说：我妈想见见琳琳。
我的脸色瞬间变了：不行。
为啥？她是琳琳的奶奶。
马厉国，你觉得我会让琳琳再遭你妈的气吗？我冷冷地说，她当初对琳琳啥样，你忘了吗？
马厉国被我说得无话可说。
的确，李桂花从没真心疼过琳琳。在她眼中，琳琳不过是个赔钱货。
我妈她现在后悔了......
后悔？我冷笑，啥时候的事？是因为我们离婚了，所以才后悔？
马厉国不吭声了。
马厉国，琳琳是我女儿，我有权决定谁能见到她。我的态度很坚定，你妈，不行。
马厉国想争辩，可瞧见我坚定的态度，最终还是作罢了。
那我呢？我能定期来看她吗？
我思索了下，点点头：行。但得提前跟我约时间。
好的，多谢你。
马厉国走后，我坐在沙发上发呆。
其实刚才他提出增加抚养费时，我是有点心动的。两千块确实不少，能给琳琳更好的生活条件。
但我拒绝了。
因为我不想欠他们任何东西。我要凭自己的能力给女儿最好的生活，而非依赖前夫的给予。
我要证明，没了他们，我也能过得很棒。
9.
时光飞逝如电，转瞬便已至年末。
这一年于我而言有着非凡意义。我从一个委曲求全的家庭主妇摇身一变，成为了独立自主、奋发图强的职场女性。
公司年会上，我荣获年度优秀员工称号。站在台上接受表彰之际，我满心骄傲。
台下同事纷纷为我鼓掌，老板在致辞时特意提及我：“温蓉雅同志在工作中表现卓越，业务能力出众，且责任心极强。她是我们公司的骄傲！”
那一刻，我忆起李桂花曾讲过的话：“没要彩礼进门，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！”
此刻我想告知她：我无需占任何人便宜，依靠自身能力便能过得顺遂。
年会结束后，同事邀我去KTV庆祝，我婉拒了。我要归家陪伴琳琳。
回到家，琳琳已然入睡。我坐在她床边，望着她熟睡的小脸，心中满是爱意。
“琳琳，妈妈今日得奖了。”我轻轻摩挲着她的小手，“妈妈会努力工作，给你最优渥的生活。”
次日是周末，我带琳琳去商场购置衣物。
在童装店内，我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小慧。
她挺着个大肚子，看样子即将临盆。身旁是马建军，正为她挑选孕妇装。
“嫂子？”小慧看到我，略显诧异。
“小慧，你有身孕了？”我面带微笑打招呼。
“没错，七个多月了。”小慧有些羞涩，“是个男孩。”
“恭喜呀！”我由衷地祝福她。
马建军也看到了我，神色略显尴尬：“嫂子，你好。”
“你们好。”我抱着琳琳，“琳琳，喊叔叔阿姨。”
琳琳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，小慧的眼睛顿时亮了：“琳琳好可爱呀！”
“谢谢。”我与她们交谈了几句，便打算离去。
“嫂子，等等。”小慧叫住我，“我有话想跟你讲。”
马建军知趣地走开了，小慧把我拉到一旁。
“嫂子，我想为当初的事儿道歉。”她诚挚地说，“我晓得那些彩礼钱是你的工资，我心里一直愧疚不已。”
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，别老放在心上。”我微笑着回应，“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。”
“可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......”小慧眼眶泛红，“若不是我们要结婚，或许你和厉国哥就不会......”
“小慧，我们的事与你们无关。”我打断她，“即便没有你们的婚礼，我们早晚也会走到这一步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我认真说道，“感情之事强求不得，不合适就是不合适。”
小慧望着我，突然说道：“嫂子，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开心好多。”
“是吗？”
“是呀。以前你总是谨小慎微，现在你的笑容很真挚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随后笑道：“或许吧。人总归是要成长的。”
离开商场时，我想起了小慧的话。
的确，我如今比以前开心许多。虽说会累那么一些，可这般的累却是有着价值的。我为了自身与女儿的将来奋力拼搏，每一份付出都能收获回馈。
不像在马家的那段时日，我的付出得不到承认，我的委屈无人能懂，我的努力被视作是天经地义的。
春节即将来临，我着手规划假期的各项安排。
公司会放七天假，我打算带着琳琳回趟老家去看望外公外婆。
就在我收拾行李之际，马厉国过来了。
“雅雅，春节你们有啥安排呀？”
“回趟老家。”
“能不能让琳琳在我家过个年呢？”马厉国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我爸妈想见见她。”
我不假思索便拒绝道：“不行。”
“为啥呀？她是我女儿，也是我爸妈的孙女呀。”
“马厉国，我们已然离婚了。琳琳随我姓，跟我一起生活。”我冷冰冰地说道，“你们家的年，我们可不稀罕去凑。”
“雅雅，你别这么狠绝呀......”
“狠绝？”我轻蔑地笑了笑，“当初你们对我狠绝的时候，怎么没这般说辞呢？”
马厉国被我驳得无话可说。
“马厉国，我不阻拦你看望琳琳，可别妄图让她回到那个家。”我的态度十分坚定，“我不会让她遭受任何委屈的。”
“我保证她不会受委屈的......”
“你的保证能有啥用？”我打断了他，“你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好，还能护住女儿？”
马厉国的脸一下子红了。
“况且，你妈妈从未把琳琳当作孙女看待过。现在想起来要见她了？晚喽。”
讲完，我便关上了门。
我晓得我说的话挺伤人的，但我并不后悔。
为了护住琳琳，我可以变成任何模样。
10.
春节于老家度过得极为开心。
外公外婆瞅见琳琳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他们讲琳琳恰似我幼时那般，聪慧且惹人怜爱。
“雅雅，你独自带孩子累不累呀？”外婆满是心疼地询问。
“不累，我甚是喜爱当下的生活。”我怀抱着琳琳，“妈妈给了我诸多帮助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外公说道，“你如今这般挺好的，自由自在，无人管束。”
没错，自由自在，无人管束。
此乃我心之所向的生活。
假期告终返回城里，我发觉门口搁置着一个包裹。
打开一瞧，是一套精致的儿童服装，还有一张卡片：“给琳琳的新年礼物。——爸爸”
我望着这套衣裳，心情略显复杂。
马厉国的确是琳琳的爸爸，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。然而我不愿让琳琳再度置身于那般环境之中。
我将衣服收纳起来，给马厉国发送了一条短信：“多谢礼物，往后不必再送了。”
很快他便回复道：“雅雅，我想与你好好聊聊。”
“没什么可聊的。”
“关于琳琳的事儿。我期望我们能好好交流。”
我思索片刻，回复道：“行吧，下周末在咖啡厅碰面。但只谈琳琳的事。”
周末，我们于一家静谧的咖啡厅会面了。
马厉国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些许，看样子应当已从离婚的阴霾里走出来了。
“雅雅，多谢你愿意见我。”他说道。
“说吧，何事。”我径直切入主题。
“我想定期探望琳琳，每月两次，可否？”
“行。但不准带她去你家。”
“为何？”
“你明白为何。”我冷冷地注视着他，“你妈妈的态度，你比我更清楚。”
马厉国沉默了一阵儿，而后说道：“雅雅，我妈妈她真的懊悔了。”
“懊悔啥？懊悔当初没多要点彩礼？”
“不是的，她懊悔对你不好。”马厉国赶忙解释，“她说要是当初对你好点儿，或许你们就不至于闹到离婚的地步。”
“现在讲这些还有啥意义？”我摇了摇头，“马厉国，伤害已然造成，不是一句懊悔就能抹去的。”
“那你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吗？”
“并非原不原谅的问题。”我郑重地说道，“是我不想再与她有任何关联。她那套价值观，我无法接受。”
马厉国凝视着我，忽然问道：“雅雅，你恨我吗？”
我思忖了一下，摇了摇头：“不恨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我看着他，“马厉国，我现在对你毫无感情了，包括恨。”
马厉国的脸色有些难看。
“你不必难过。”我淡淡地说道，“这对我们而言都是一种解脱。”
“解脱......”马厉国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或许你说得对。”
我们又谈论了一些关于琳琳的事情，约定了后续的见面时间。
分别之际，马厉国突然说道：“雅雅，我希望你能寻得真正的幸福。”
“我已然找到了。”我微笑着回应。没错，我已然寻觅到了真正的幸福。
并非依赖于任何人的幸福，而是凭借自身创造出的幸福。
回到家中，我搂着琳琳坐在沙发之上。
“琳琳，妈妈疼你。”我轻吻她的小脸蛋，“妈妈会给予你最优渥的生活，会教导你成为一个独立自主、坚强自立的女孩子。”
琳琳欢快地笑着，伸出小手揪我的头发。
这般场景，便是我的所有。
我无需他人来界定我的价值，无需他人来评判我的抉择。
（完结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