横滨的夜雨打在体育馆玻璃顶上噼啪作响，王曼昱盯着球拍胶皮上那颗将落未落的水珠发呆。
场馆角落里，教练正对着陈熠比划反手线路，那姑娘连连点头时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活像只小猎豹。
这场9点开打的队内厮杀，怎么看都像是徒弟在挑战师傅的戏码——毕竟两个月前在美国，正是这个00后小将把世界第一孙颖莎掀翻在地。
球馆东侧的观众席突然爆发出哄笑，德国选手邱党正模仿林诗栋的招牌动作"拧拉"，那僵硬的姿势活像机器人短路。两人五小时后就要真刀真枪干一场，去年林诗栋3比0剃对手光头那场球，德国人至今提起还牙痒痒。裁判台边叠着的计分表微微颤动，仿佛已经预感到今天要记录多少惊天冷门。
陈幸同嚼着香蕉看手机视频，画面里张墨的反手长胶磕球像是施了魔法，乒乓球忽左忽右飘得人眼晕。这36岁的石家庄老乡在加拿大带徒弟时，怕是没少用这手"妖球"忽悠徒弟们。"同姐，这老阿姨首轮干掉萨马拉那场，反手线路比山路十八弯还邪乎。"陪练小弟的提醒让陈姑娘手里的香蕉皮捏出了水。
正午阳光透过顶棚洒在二号球台时，石洵瑶盯着对面伊藤美诚新染的金发出神。半年前0比3的惨败像根刺扎在嗓子眼，日本姑娘勾手发球的假动作现在想起来还让人头皮发麻。场边日本观众举着的应援牌上画着漫画版伊藤，那夸张的邪笑表情跟真人打球时的狰狞简直一模一样。
王艺迪的教练急得直搓手，大迪最近状态起伏大得像是坐过山车，上午训练时连丢七分后突然来了个倒地爆冲，惊得场边清洁阿姨拖把都掉了。而隔壁球台的王楚钦倒是气定神闲，这个从"小胖"进化成"大头"的北京小伙，面对韩国对手吴晙诚的挑衅眼神，回敬了个京剧亮相式的定格动作。
傍晚时分蒯曼进场时，观众席突然响起口哨声——罗马尼亚选手斯佐科斯正对着镜头秀肌肉，上午她赢球时撕裂球衣的场面已经成了社交媒体热梗。向鹏默默检查着球鞋，这个憨厚的浙江小伙昨天赢球后说的"对手挺难缠"被网友做成了表情包，此刻他瞄着丹麦选手格罗特的麒麟臂，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。
夜场灯光亮起时，孙颖莎的球包上还挂着朱芊曦送的韩国结。去年新加坡站打满七局的恶战后，两人在混采区交换的小礼物成了这对敌手的奇特羁绊。"莎莎啊，这个朱姑娘的正手快带，快得跟菜市场大妈抢特价白菜似的。"队里老教练的比喻逗得姑娘们笑出眼泪，但谁都知道今晚这场才是真正的硬仗。
球童弯腰擦地时，水痕倒映出各色球衣的影子。那些飞旋的小球撞上台面的脆响里，36岁老将张墨的坚持，陈熠眼里跳动的野心，伊藤美诚金发上沾染的汗水，都在讲述着同一个故事——这张不到三平米的蓝色球台，装得下全世界的悲欢。当最后一个球落地时，不知道会有多少平凡人的手机屏幕亮起，在深夜的工位上，在医院的走廊里，在异国他乡的出租屋内，为这些飞舞的小球悄悄红了眼眶。
